试论金元时期北方经济
[提 要]金元时期北方地区虽久经战争的摧残,但很快得到恢复。大部分地区尤其是东部在以往经济发达、技术先进基础上,通过勤奋劳作和改进生产力,顽强发展,取得丰硕成果,经济状况良好。粮食、桑麻、纺织、冶铁、煤炭、商业等方面仍呈发展势头,又强化了官营手工业、畜牧业等优势特色。金元时期的社会经济并未随经济重心南移而衰落,仍是发展着的经济,和平时期也曾繁荣昌盛,某些方面不亚于甚至超过南方。
[关键词] 金代 元代 北方 经济
史学界普遍认为,南宋或更早时期我国经济重心南移至东南地区。我们在此不表异议。但是,关于经济重心南移问题容易引起认识的误区,即认为经济重心南移即是北方经济的衰落。因而对金元时期的北方经济先入为主,不再重视,对有关史料或视而不见,或有意忽略甚至做歪曲的解释。加以金元都是少数民族政权,往往产生一种偏见,只看到其破坏之处,看不到其建设之处。因此,笔者在研究过北宋北方经济基础上,不揣冒昧地延伸至金元,对其经济状况予以探讨并向史学界讨教,以利于中国经济史研究的深入发展。
一、各地区经济恢复与发展
1.河北
河北在金代属于“久被抚宁,人稠地窄,寸土悉垦”的发达地区。早在辽末金初,这里的燕京(今北京)就非常繁荣,“户口安堵,人物丰庶……城北有市,陆海百货萃于其中。僧居佛寺冠于北方,锦绣组绮,精绝天下。蔬、蓏、果实、稻、粱之类,靡不毕出,桑柘、麻麦、羊豕、雉兔,不问可知。水甘土厚,人多技艺。”全面发展的地方经济,达到了北京历史上空前的高度。金海陵王贞元元年(1153年)定都于此,改名中都,又进入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。
金代初年的河北中部地区,据宋徽宗宣和六年(1124年)出使金国的许亢宗亲眼所见:“东自碣石,西彻五台,幽州之地,沃野千里……山之南,地则五谷百果、良材美木,无所不有”。例如涿州(今河北涿州)即是“人物富盛,井邑繁庶。”这一广大地区做为燕京经济发展的腹地,显然与燕京的高度繁荣相适应。金世宗大定九年(1169年),南宋使者楼钥进入河北境内后,发现“自此州县有城壁,市井繁盛,大胜河南……自南京(今河南商丘)来,饮食日胜,河北尤佳。可知其民物之盛否。”并特别指出定州新乐县(今河北新乐东北)“尤繁庶”。安州(今河北安新)原为宋朝的边防顺安军,至金朝变成内地后,发展成为富庶之地。原来作为国防工事的塘泊,得到充分利用,夏季“有菰蒲、菱芡、莲藕、鱼虾之饶”,秋季水退后,“土壤衍沃,则得禾麻麰,亩收数种之利。”而且“舟车交辏,水行陆走,无往不通,贸迁有无,可殖厥货。故人物熙熙,生涯易足,民淳事简,素号易治。”献州(今河北献县)州城及周围大部分土地盐碱化严重,“几不可以种植”,只有东北一带“有田宜稼,独异其余,乃沃壤也。”但“去城十里外,膏腴月无月无,连阡接陌,桑荫障目。”也即大部分地区农业生产状况良好。冀西北的昌州、抚州(今河北宣化一带、张北一带)牧区也是“素号富实”。另外一些地方比较落后,如滦州石城(今河北唐山东北)等地“地瘠民贫,所种惟黍稗而已”。作物单调,品质不高。
河北在金代的发展,还表现在一些新兴城镇的出现。宝坻县(今天津宝坻)就是典型例子。此地原是芦苇丛生的低洼之地,五代后唐设盐场,入辽后设新仓镇。至金朝,“居人市易,井肆连络,阗阗杂沓……加之河渠运漕,通于海峤,篙师舟子,鼓楫扬帆,懋迁有无,泛历海岱、青兖之间,虽数百千里之远,徼
之便风,亦不浃旬日而可至……其稻粱黍稷、鯯鱼虾鲊,不可胜食也……虽斧斤不入山林,而林木亦不可胜用也。其富商大贾,货置丛繁……其人烟风物富庶与夫衣食之源,其易如此,而势均州郡。”大定十一年(1171年),金世宗亲临此地,下令“此新仓镇人烟繁庶,可改为县。”此地以盐起家,“盐乃国之宝,取如坻如京之义,命之曰宝坻,列为上县。”一个有着雄厚农业、渔业、手工业(盐业)基础、交通便利而商业昌盛的新县城诞生了。至金章宗承安三年(1198年)甚至曾升格为盈州,可见其发展势头之强劲。永济县(今河北丰润)也是新兴县。原来只是永济务,但“出丝枲、鱼盐,所宜稻梁黍稷”,而且民物丰衍,赋入繁阜,大定年间升为县,并一跃“为蓟郡诸县之最”。总的来看,金代河北许多地方的经济状况不亚于或超过了北宋。
历代京城都需要外地为其提供粮食等物资。金朝京城依赖的主要地区就是河北。金迁都中都后,规定各路沿河州县均设仓存贮当地及周边州县的税粮,具体提到的州县有如下几地:恩州之临清、历亭、景州之将陵(今山东临清南、武城西、德州)、东光、清州之兴济、会川、献州、深州之武强(今河北东光、沧州北、青县、献县、武强西)。凡地在今山东者,都是在永济渠即今南运河东岸,也即现山东与河北交界之地。金世宗大定二十一年(1181年)即诏“沿河恩、献等六州粟百万余石运至通州,辇入京师。”其产粮之丰盛,可以想见。地方财政和民间收入也呈富庶。如金宣宗时“河北州府钱多,其散失民间颇广。”
金元交替之际,战争摧垮了河北经济基础。但进入和平时期后,渐渐得到恢复,重新发展。元世祖时马可波罗在大都等地看到的,就是欣欣向荣的景象。如大都(今北京):“外国巨价异物及百物之输入此城者,世界诸城无能与比……百物输入之众,有如川流之不息”,其周围“约有城市二百,位置远近不等。每城皆有商人来此买卖货物,盖此城为商业繁盛之称也。乃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国际都市。其中仅回回商人中统四年就多达2953户,“多系富商大贾,势要兼并之家。”由北京南下至涿州路上,“沿途皆见有美丽旅舍,美丽葡萄园,美丽园囿,美丽田亩及美丽水泉”,涿州则是“一大而美丽之城”。自涿州向西至太原途中,“沿途皆见有环以城垣之城村及不少工商繁盛之聚落,与夫美丽田亩,暨美丽葡萄园,居民安乐。”在马可波罗的眼里,中国的一切都是新奇的,所以其叙述不免会有夸张,但至少有一点我们是可以感受到的,即他在北方所见所闻,已看不到任何战争后的创伤。又如真定府在元世祖时,“时和岁丰……镇之士民轻裘绥带,鸣丝跕足丽,嬉游宴衎……内则连甍楼栋,井肆夥繁,河朔兵余,独称万家之盛。外则阡陌纵横,耕桑弥望,熙熙然为乐郊之民。”一派欢乐繁荣景象。其他地方也多称富庶。如渤海之滨的昌黎(今河北昌黎),“山辉川媚,物夥民繁,利足鱼盐,土饶沃壤。”新城(今河北新城东南)也是“古称土壤肥饶,溉以西山紫泉之水,故凡植物丰畅茂遂。”顺州(今北京顺义)“地沃而民淳,自国家罢兵百年,涵濡抚育,生殖日敏(繁?),蔚为饶郡。”龙庆州(今北京延庆)“地沃衍宜粟,粒甚大,岁供内膳”,“沃壤岁常丰”;宣德府(今河北宣化)“原地沃衍,多农民,植宜蓝靛草,颇有业染者,亦善地也。”奉圣州(今河北涿鹿)也是“川流交贯,树艺茂盛。”都是土地肥沃,自然资源丰富的好地方。元代中期,邢台、南和(今河北邢台、南和)等县利用澧河浇灌稻田,“近水农民久蒙利益。”
蒙元统治者对京师所在的河北经济恢复与发展非常重视,采取了诸多措施。如早在成吉思汗末年的1227年,已入蒙古的保州(今河北保定)长官张柔,面对兵火之余荒废15年的保州城,大力开展恢复工作:“为之画市井,定民居,置官廨,引泉水入城,疏沟渠以泻卑湿。通商惠工,遂致殷富。”通过城市规划、基本建设和市政建设,发展商业和手工业,恢复了城市功能,取得显著成效并走向殷实富裕。战乱之后的河北荒地多、驻军多,为解决军需供应问题和发展生产,元政府大兴屯田。如至元时,在新城、定兴(今河北定兴)屯田,三年间“垦田若千万顷,而仓庾委积,如坻如京矣。”元顺帝至正时,在京畿再次大兴屯田,西至西山、东至迁民镇(今河北山海关一带),南至保定、河间,北至檀州、顺州(今北京密云、顺义),方圆数百里内“皆引水利,立法佃种,岁乃大稔。”获得大面积丰收。至正中的永平路(今河北卢龙)“储粟十万,刍藁山积,居民殷富。”为当时一方乐土。在治理河流、发展交通水利和农田水利方面也颇下功夫。如通惠河、壩河、金水河、隆福宫前河、海子岸、双塔河、卢沟河、白浮甕山河、浑河、白河、御河、滦河、河间河、冶河、滹沱河、会通河等等,都进行过治理及发展其在农田水利、交通水利方面的作用,对当地经济的促进是不言而喻的。
2.山东及部分淮北地区
山东地区与河北一样,在金世宗时也是“久被抚宁,人稠地窄,寸土悉垦”的狭乡,恢复发展的较快,以致于金人认为“山东富庶甲天下”。如济南“风土甚好”;“济南属县有七,水陆俱通,四方游贩岁集而月至者,莫如济阳(今山东济阳)。济阳有桑蚕之饶,户口殷庶。”沂州(今山东临沂)、邳州(今江苏邳州南)广开水渠,改变种植结构,取得丰硕成果:“比年邳、沂近河布种豆、麦,无水则凿井灌之”,开发土地600余顷,“比之陆田,所收数倍”,豆类本身有肥田功能,豆麦轮作,又有水浇灌,产量因而大增;临近的砀山(今安徽砀山)等县,则利用陂湖自然水源,实行稻麦连作:“水至则畦为稻田,水退种麦,所收倍于陆地。”这一带的高产农田证明了农业的发达。
元代山东的经济形势,可从马可波罗在元初沿运河南下的记载中窥见一斑。
自德州至东平路上:
沿途在在皆见有不少环墙之城村,外颇美观,内甚繁盛……执商工业,适于生活之百物悉皆丰饶。
(东平府)是一极大城市……此城为此地一带最大之城,有商人无数,经营大规模之商业。产丝之饶竟至不可思议。此外有果园,美丽堪娱心目,满园大果。应知此中定府(即东平府)所辖巨富城市十有一所,商业茂盛,产丝过度而获利甚巨。
自东平至济宁路上:
沿途见有环墙之城村甚众,皆富丽,工商业颇盛。有种种猎物,百物悉皆丰饶。
(济宁)颇富丽,工商茂盛……此城船舶之众,未闻见者,绝不信其有之。此种船舶运载货物往契丹、蛮子之地,运载之多,竟至不可思议,及其归也,载货而来,由是此二河流来往货物之众可以惊人。
自济宁至徐州路上:
沿途所经诸地,在在皆见有环墙之城村甚众,皆大而富丽,工商茂盛。
(徐州)为一富贵城,居民是善战之士,颇务工商,有带羽毛之猎物甚饶,凡适于生活之物,悉皆丰富。其城位置于上述之河上,河中有船舶甚众,船身大于前章所著录者,所载贵重货物甚多。
自徐州至邳州路上:
沿途皆见有环墙之城村,并富丽……有世界最良之鸟兽以供猎捕,凡适于人生之百物皆饶。
(邳州)城大而富贵,工商业颇茂盛,产丝甚饶……在此城见有商人甚众,运输其货物往蛮子境内,及其他数个城市聚落。此城为大汗征收赋税,其额甚巨。
自邳州至宿迁路上:
经行美丽丰饶之地,其中颇有带羽毛之猎物。
(宿迁)城大而华富,营工商业……此地一带有极广之田亩,与美丽之平原,产小麦及其他谷类颇丰饶。
一路三四百公里下来,到处都是优美的自然环境,动植物茂盛,农业、手工业尤其是商业繁荣,人烟稠密。途中没有提到的东昌路(今山东聊城),也是“习俗和睦”,“人多读书”,“地平土沃”。窝阔台汗末年,自武城(今山东武城)至新泰(今山东新泰),“行于野则知其为乐岁,出于途则知其善俗”,“东州既为乐土”,四方之民纷纷移居而来。青州(今山东青州)是传统的经济发达之地,至元年间仍然保持着良好状况:“路冲当水驿,市早集商船。鹅鸭皆成队,鱼虾不费钱。”至少反映了商业和养殖业的发达。而位于胶东半岛的登州、莱州(今山东蓬莱、莱州)的经济状况,则比较差些。登州虽“擅利鱼盐”,但“土田狭窄,瘠卤半之”,农业落后;莱州“男通鱼盐之利,女习缉纺之业”,但“其地瘠薄,负海舄卤,蚕谷少而人民寡”。同样由于自然环境原因,农业落后,人口稀少。
3.河南
金代河南主要在黄河以南地区,不包括现在的豫北地区。河南南部自北宋时就是地旷人稀,经宋金战乱且又为宋金边防地区,至金代长期仍是人口稀少,经济落后。在金代盛时的金世宗朝,还是“人稀地广,蒿莱满野”。尤其是陈州、蔡州、汝州、颍州(今河南淮阳、汝南、临汝、安徽阜阳)等地“士旷人稀”,所以采取“徙百姓以实其处,复数年之赋以安辑之”的政策,以发展当地经济。个别地方如汝州郏城县(今河南郏县)则是“地腴俗厚,而民富庶,侔于他邑。”
金朝后期,河南经济有了重大发展。主要原因是迁都后人口大量南迁。如金宣宗初年仅河北军户迁河南者就将近百万口。而金政府迁都南京(今河南开封)更使河南地位陡然上升。河南经济随之发展起来。金宣宗兴定五年(1221年)省臣奏:“今河南郡县多古所开水田之地,收获多于陆地数倍。”其中以南阳(今河南南阳)最为典型。兴定四年参知政事李复亨言南阳有稻田500余顷,“亩可收五石”。次年五月南阳县令李国瑞又开水田400余顷。十一月,朝廷下令“募民兴南阳水田。”唐州泌阳县(今河南唐河)户繁土腴,有玉池、沲坡等水利设施用于种稻,曾“岁获千万钟”。发展起来的河南经济,遂成为朝廷主要的财赋来源:“当今军国所需,一切责之河南”;“国家调发,河南为重,所征税租,率常三倍于旧。”
河南北部的经济状况始终比南部优越。开封两次为金朝首都,城市建设尤其是宫殿建设一度恢复到北宋盛况,重新成为人口最多、商业兴盛的大都市。怀州、卫州(今河南沁阳、卫辉)金朝分属河东路和河北路,“风气清淑,物产奇丽”,如卫州“土温且沃……稻塍莲汤,香气濛濛,连亘数十里。又有幽兰瑞香,其他珍木奇卉,举目皆崇山峻岭……真所谓行山阴道中。”秀丽的风光反映着良好的经济环境。怀州大雄山南有泉水通于沁河,“上下数十里,灌溉田园,植竹种稻,获利益多。”都是北方少见的江南气象。属大名府路开州的清丰县(今河南清丰),“魏地之大邑也,桑麻四野,鸡犬之声相闻。”而金世宗时的相州“土地平旷膏沃,桑枣相望”。经济状况良好。
元朝河南在金朝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。蒙古军攻克开封时要屠城,耶律楚材劝阻道:“奇巧之士,厚藏之家,皆萃于此。若尽杀之,将无所获”,遂保住了城中147万人民。开封城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,因而很快走向发展道路。马可波罗游历至此,看到的即是一派繁荣:“有丝甚饶,以织极美金锦及种种绸绢,是为一富足之州,由是一切谷粮皆贱……有富裕之大商贾包办其所买卖商货之税额,君主获有收入甚巨。”可见其农业、手工业、商业都很发达。此后我们还能看到,汴梁路农业不断有新的进展,以水稻种植为突出证例。元初,属县长葛县尹赵志,即在县南低洼之地引潩水开创稻田300余顷。临颍(今河南临颍)邓艾口也有民间稻田300顷。元武宗时,任命中宪大夫、峡州路总管韩冲为“汴梁稻田总管”,以路总管的级别专管汴梁路官营稻田事务,可知这里的水稻种植面积相当广大。元顺帝至正十二年(1352年),又添设都水庸田使司于汴梁,“掌种植稻田事”。朝廷专门机构特设于此,表明开封水稻生产达到新规模,地位日益重要。在古代开封历史上,类似情况是仅见的。
豫北卫辉路、怀孟路(今河南卫辉、沁阳)在优良的自然环境中持继发展。卫辉路“地当冲要,泉城水温”,“民情颇事商贾,地饶俗淳,勤于播种”;怀孟路“土壤腴润,其民纯实……虽地有肥硗之殊,而颇宜五谷,风俗尚俭。”元世祖中统二年(1261年),怀孟路修建广济渠,长677里,经济源、河内、河阳、温、武陟5县,“民田三千余顷咸受其赐”,“甚益于民”,有力促进了农业生产发展。卫辉路朝歌县(今河南淇县)是一片沃土,蒙哥汗五年(1255年)升格为淇州,“连甍表植左右闾,日中市集百货俱。荒榛一旦为亨衢……夫耕妻织园有蔬,桑无附枝麦两塗。芃芃翠浪西山隅,昔焉糊口今嬴余”。不但全面恢复,而且有了很大发展。新乡县更是“桑土衍沃,浸以清泉之润,民俗敷阜。”肥沃的土地加以丰富的水源,造就了一方富庶;汲县(今河南卫辉)“居天中,实通都剧邑,百物夥繁,合散于此。” 是商业繁荣之地。至元十三年前后,汲县新增垦田700顷,标志着农业有了较大发展。
南部地区也是一片繁荣景象。如南阳府(今河南南阳)“淳朴尚农,俗以殷富,至今犹然……舟车辏泊,人物浩穰,庶政孔殷,地称陆海!”汝宁府(今河南汝南)有着良好的农田水利设施,“汝南旧有鸿郄大陂,西平有二十四陂,郡亦为饶。”商业也较发达,史称“汝、汴二郡多富商”,即说明汝宁府商业可与汴梁相比美。
包括今河南大部的河南江北行省在元代的整体发展,时人有着深刻的感受。元成宗大德九年(1305年)即有人言:“河南先民疏士旷,田价至弱……逮今民日生集,丛蓁灌莽,尽化膏沃,价倍十百。”此时距元朝建立仅30余年,土地价格以数十倍上百倍的幅度增长,显然是因为人口猛增,土地得到充分利用并能生产出越来越多的财富。故而,元朝末年汴梁人对和平时期的河南经济追忆道:“河南提封三千余里,郡县星罗棋布,岁输钱谷数百万计”。元政府每年在此征收税粮2591269石,仅次于江浙省而名列第二,占全国总数12114708石的21.3%。至少可以说是北方诸省中贡献粮食最多的省份。此外还承担着数额巨大的竹木岁课,以元文宗天历元年为例,即有竹269695竿,板木58600条,额外竹木1748锭30两。此外还有矾课2414锭33两,也是全国最多,并占总数2449锭的99%。
4.山西
地处太行山区的山西,宋金时为河东路。在北宋时,就因自然环境较差而为北方最贫穷的地区。入金以后,再经开发,虽然达到“人稠地窄,寸土悉垦”的地步,毕竟可垦之地有限而且土壤大多贫瘠,正常年景粮食尚难自足。“河东多山险,平时地利不遗,夏秋荐熟,犹常藉陕西、河南通贩物斛。”金世宗也指出:“此间地一岁所获,不能支半岁。”不过经多方辛勤努力,也常获得大丰收。如大定二十一年,“比闻今岁山西丰稔,所获可支三年”。
金代山西经济状况不能一概论,汾河两岸的平阳道(今山西临汾)就是非常富庶之地:“平阳一路,地狭人稠”;元人郝经甚至言:“金源氏(指金朝)亦以平阳一道甲天下。”竟是金朝境内最发达之地。当地不仅利用汾水灌溉,更在田间地头打井汲水,“平阳掘井种田,俱可灌溉”。使农业生产更有保证。明昌年间,潞州涉县在西山开发一“美泉”,修渠引水,使“近郭数千家坐获膏润之利。”解决了社会经济发展中缺水的瓶颈问题。
在古代山西史中,以金朝时文化最为昌盛。如元好问言:“晋北号称多士,太平文物繁盛时,发策决科者常十分天下之二,可谓富矣。”而晋中平阳府洪洞县(今山西洪洞)据说是“家置书楼,人畜文库。”比北宋时的落后面貌大为改观。由此可以折射出当地经济的发展。
入元之后,山西仍呈发展势头。如马可波罗载:太原府“工商颇盛,盖君主军队必要之武装,多在此城制造也。其地种植不少最美之葡萄园,酿葡萄酒甚饶。契丹全境,只有此地出产葡萄酒。亦种桑养蚕,产丝甚多。”由太原向西骑行,七天的路程中,“沿途风景甚丽……其中商业及数种工业颇见繁盛,有大商数人自此发走前往印度等地经商谋利,”明清时著名的晋商,此时已崭露头角,而且在元朝大一统的背景下,做的是国际贸易;平阳府“城大而甚重要,其中持工商业为活之商人不少,亦产丝甚饶。”山西沿黄河与陕西接壤处的一些城镇“其中商贾甚夥,河上商业繁盛;缘其地出产生薑及丝不少,禽鸟众至不可思议”;河中府(今山西永济西)“商业茂盛,织造种种金锦不少。”如果我们对马可波罗记述元初山西经济全面发展感到惊异的话,那么,元人余阙对元前期山西经济的概括正好做了印证和补充:
晋地土厚而气深,田凡一岁三艺而三熟。少施以粪力,恒可以不竭;引汾水而溉,岁可以无旱。其地之上者,亩可以食一人。民又勤生力业,当耕之时,虚里无闲人。野树禾,墙下树桑,庭有隙地,即以树菜茹、麻枲,无尺寸废者。故其民皆足于衣食,无甚贫乏家,皆安于田里,无外慕之好。
当地人民勤奋务农,充分利用土地和水利资源,因地制宜发展种植业,使土地一年三收,良田亩产量最高者,可供应一人的口粮即6石左右。所以基本上能使大多数人家丰衣足食,而不必流浪或到外地谋生。有关史料进一步具体证实了余阙的记载。如王恽言,至元中绛州(今山西新绛)引浍河水入汾水,开发出水利田2000多亩,产量“亩收一钟。”一钟为六斛四斗,虽未必尽是如此,但无疑是高产田;绛州曲沃县(今山西曲沃)“土腴物阜,为绛诸县甲。”另据王桢言,山西人“居常积谷”,荒歉之年可避免“流离之患”。正所谓有备无患。众所周知,山西自古即有勤劳节俭习俗,史称“勤于耕耘”,“能俭勤农”,“惟勤农作”,“无游惰之人”。“晋人勤俭风土然,山顶开耕自山趾”,“畦田虽狭水所腴,风俗勤俭仍岁熟。”正是靠着这种自强自立的奋斗精神,在艰苦的条件下,以加大劳动投入的手段,创造出丰硕经济成果。元代山西经济是持续发展的经济,达到一个新的历史阶段。
5.陕西等西北地区
金代陕西与河南一样,恢复的较慢。海陵王天德二年(1150年),陕西转运使毛硕报告说:“陕右边荒,种艺不过麻、粟、荞麦,赋入甚薄。市井交易惟川绢、干薑,商贾不通,酒税之入耗减”。农业相当落后,商业萧条,赋税收入很少。至大定年间,仍与河南一样,还是“人稀地广,藁菜满野”。如与西夏交界的保安州(今陕西志丹)“无所产,而且税少。”再经四五十年的恢复,情况有了改观。如凤翔府郿县(今陕西眉县)“山水明秀,土地肥腴”,泰和年间引南山之水,建渠50余里通到县城,解决了长期困扰的缺水问题:“公室赖之,刍粟无忧……汲引灌溉,塗墍洗濯,无复嚮时之艰虞。”不久,“绿槐夹路,细柳交岸。龙鬚蘸碧,给万宇之焚膏;鹦粒翻红,被千门之饛簋。鬰薁益渭南之珍味,桑麻增陕右之上腴。碾硙区计,仅有数千;园田畦计,不啻几万。有粟者,易为之粒;有麦者,易为之屑;有食者,易为之蔬。其利益不足缕白”。水利事业的发展,使当地一跃而成为富饶之地。金朝后期,陕西农业经济已有较强的实力,史料中显示的主要是向东部地区输送粮食。如金宣宗贞祐四年(1216年),河东官员胥鼎言陕西常向河东“通购物斛”。兴定四年(1220年),陕西行省把胡鲁言:“陕西岁运粮以助关东”;李复亨同时也指出:“河南驻骅,兵不可阙,粮不厌多。比年少有匮乏,即仰给陕西。陕西地腴岁丰,十万石之助不难,但以车运之费先去其半。”因建议漕运,“自夏抵秋,可漕三千(十?)余万斛。”既有民间贩运,更有官方赋税调拨,一时间成了京师军粮的主要外援之地。这显然依赖于“地腴岁丰”,是恢复开发的结果。有史料言金末的镇戎州(今宁夏固原)“土壤肥沃,又且平衍”,可谓一例。不过,从整体上看,金代陕西经济始终未能恢复到北宋时的水平。
蒙元统治陕西以后,即着手整治战火之后残破的陕西经济。窝阔台汗五年(1233年)陕西长官田雄披荆棘,招流民,“教民力田,京兆大治。”尤注重水利工程的修复。三白渠“自元代金以来,渠堰缺坏,土地荒芜,陕西之人虽欲种莳,不获水利,赋税不足,军兴乏用。”窝阔台汗十二年(1240年),朝廷设宣差规措三白渠使和副使,调拨大批劳力与物资予以修缮。蒙哥汗二年(1253年)大封同姓,因忽必烈为同母弟中最年长且贤者,特意让他在南京路(今河南开封)和关中任选一地。由于南京路“河徙无常,土薄水浅,舄卤生之,不若关中厥田上上,古名天府陆海”,遂选关中为封地。“天府陆海”自是古时名声,与当时不可同日而语,但看来关中已有所恢复,胜过当时的河南。又经忽必烈治理,“关陇大治。”至元初,又在京兆府(今陕西西安)以西募民垦荒屯田数千顷,经三年努力,“屯成,果获其利。”西边的凤翔府(今陕西凤翔)也很快恢复发展。至元中,在地方官的倡导下,修建了一条50里长渠,引汧水灌溉农田3000亩,并带动起水渠沿线一串菜圃药园。“岐人惠之”,以知府高良弼的姓氏命名为高渠。
这样,到马可波罗游历陕西时,所见到的已是日臻繁荣的状况了。从山西进入关中至今西安的路途中,“沿途所见城村皆有墙垣。工商发达,树木园林既美且众,田野桑树遍布……土产种种禽鸟不少,可供猎捕畜养之用”;京兆府“城甚壮丽……此城工商繁盛,产丝多,居民以制种种金锦丝绢,城中且制一切武装。凡人生必需之物,城中皆有,价值甚贱”;城外有忽必烈之子的秦王宫,“在一大平原中,周围有川湖泉水不少,高大墙垣环之,周围约5里。……其壮丽之甚,布置之佳,罕有与比”;从京兆府南下至今汉中途中“皆见有不少环墙之乡村,及美丽平原,居民以工商为业,有丝甚饶。”所经之地郁郁葱葱,生态和谐,农桑旺盛,城市繁荣。另外一些地方如邠州(今陕西彬县),“纯俭素约,野无惰农,岁有高禀。”可谓勤俭致富的一个例子。凤翔府(今陕西凤翔)于至元中开挖50里的长渠,灌溉农田3000亩,“民之圃蔬园药者,又井井乎其滨”。尤为突出的是,其时的小麦空前发达,并领先全国,王恽言关中小麦“今盛于天下”即可证明。
元朝中期陕西经济达到兴盛期,正如苏天爵总结的那样:“关、陇、陕、洛之郊,号称沃土,国家承平百载,年谷丰衍,民庶乐康”;盛极而衰的转折是元泰定帝致和元年(1328年),“然自致和之秋,军旅数起,饥馑荐臻,民之流亡,十室而九。”战乱又一次打断了经济发展势头。但随即采取措施发展生产。次年即元文宗天历二年(1329年),便兴修洪口渠,引泾水入白渠,灌溉泾阳、临潼(今陕西泾阳、临潼)等5县农田7万余顷。元顺帝至正二十年(1360年)又一次修建泾渠,灌溉面积达到45000余顷。照此数字,已经超过北宋,即使数字夸大,也表明元代陕西经济又一次有所恢复并顽强发展。
西夏等西北地区,金元时有不同程度的开发与发展。两宋之际,西夏乘宋金战争之机,用武力等手段扩大了领土,实力更增强。其地“土宜三种,善水草,宜畜牧,所谓凉州畜牧甲天下者是也。土坚腴,水清洌,风气广莫……自汉唐以水利积谷食边兵,兴州有汉唐二渠,甘、凉亦各有灌溉,土境虽小,能以富强,地势然也。”在农牧业皆宜的优良环境中,经近200年的苦心经营,西夏地区获得很大发展,以富强著称于当时,屹立于西北。
西夏中心地区农业主要依靠汉唐时建造的古渠,一名汉延渠,一名唐来渠,受益面积9万余顷,但在战争期间废坏淤浅。元世祖至元元年(1264年),西夏中兴等路行省予以修复,“溉田十数万顷,人蒙其利”,灌溉面积有所扩大。随即又在中兴(今宁夏银川)、西凉、甘、肃、瓜、沙(今甘肃武威、张掖、酒泉、安西南、敦煌西)等地兴修农田水利,开发水田,吸引来归业人民四五万户。当地经济再次走向发展道路。如西凉即“出产小麦甚饶。”元世祖至元末年,“宁夏户口繁多,而土田半艺红花”,朝廷恐怕粮食不能自给,令改种谷麦。红花既是染料,又是中药,果实还可榨油,是一种有很高价值的经济作物。宁夏人民因地制宜,广泛种植,显然是因为能获取更多的收入。“土田半艺红花”或许有夸张,但已成为一个专业化很强的经济作物区则是无疑的。至于口粮问题,元政府片面重农观念大概是多虑的,农民不会饿着肚子经营经济作物。要么是另一半土地可提供足够的口粮,要么是可向附近地区购买。总之,“半艺红花”是当地经济发展到新高度的体现。
地域辽阔的西北高寒地区,自然条件大部分不佳,经济发展不平衡。以甘肃行省农业而论,既有前文提到的盛产小麦的凉州,也有“气寒地瘠,少稔岁”的甘州。至元二十二年,甘州每顷地仅征收税粮三石,亩均三升而已,产量之低可想而知。但至元二十六年曾“移八八部曲饥者就食甘州”,证明此地已有较多的余粮。地方官又通过赈贷以保护生产力,发展生产,元仁宗延祐年间,“兵馕既足,民食亦给”,甘肃也“诸仓俱充溢”。贫困状况得到较大的改善。
在现今的新疆,元朝史料表明一些地区境况良好。如耶律楚材在今霍城县克干山南麓的阿里马城看到:“附郭皆林檎园囿……附庸城邑八九。多蒲桃、梨果。播种五谷,一如中原。”今喀什一带,“居民为工匠、商贾。有甚美之园林,有葡萄园,有大产业,出产棉花甚饶。有不少商人由此地出发,经行世界贸易商货。居民甚吝啬窘苦,饮食甚劣。”果品业、棉花业和商业都很发达,只是这些成果都被剥削,劳动人民生活仍贫困不堪;现莎车一带“居民百物丰饶”;现和田同样“百物丰饶,产棉甚富,居民植有葡萄园及林园。”可以说新疆和内地同步发展,有的地方农业不亚于内地,有的方面如棉花生产领先于内地。
6.东北及内蒙
建立金朝的女真族发祥于东北的黑龙江省白山黑水之间,东北地区因而进入一个新的重要的开发时期。
阿骨打定都于上京会宁府(今黑龙江阿城南),辖南至吉林长白山、北至黑龙江海伦广大地区。此地率先得到开发:“土多材木,田宜麻谷,以耕凿为业,不事蚕桑。土产名马、生金、大珠、人参及蜜蜡、细布。”其北部的率、胡刺温之地(今黑龙江哈尔滨以北至海伦一带)“地广而腴”,金世宗大定年间迁徙三猛安至此予以开发。会宁府东南、东北及北部广大地区,金章宗明昌五年(1194年)已有猛安谋克户176000余,每年提供赋税205000余石,因当地官方“收多支少”,储存量多达2476000余石。如此大量的储备粮,即使在中原地区也是罕见的。
咸平府(今辽宁开原北)及相邻的临潢府路(今内蒙古巴林左旗)是又一重要经济区。“其地肥沃”,“彼地肥美,异于他处”,大定年间将奚人六猛安移居于此后,“精勤农务,各安其居。”临潢府路中的泰州(今吉林白城南),早在金太祖时,就因土地肥沃而迁徙万余户屯田于此。临潢府所属的懿州(今辽宁彰武西)已位于草原,也开垦出大面积耕地,仅两个部族争夺的一片土地就有6万顷之多。临潢府路的庆州(今内蒙古巴林左旗东北)在辽代即建有行宫,“宝货多聚藏于此”,至金时仍“比他州为富庶”。咸州即咸平府以北地区,金初已是“州平地壤,居民所在成聚落,新稼殆遍,地宜穄黍。”农业生产颇具规模。
辽宁南部地区人口稠密,垦殖率高,并不断扩大农业区。如复州(今辽宁大连一带)合厮罕关周围700余里地域内,原为官方围猎区,大定年间因“其地肥衍,令赋民开种……田收甚利。”元朝时,这里仍是“地甚肥沃,有耕稼之利。”金章宗明昌三年(1192年),尚书省奏:“辽东、北京路米粟素饶,宜航海以达山东”。辽东、北京路主要即今辽宁省南部地区,由于农业的发展,产粮丰富,已有外运的实力,开创了东北粮食南下的历史。
元代相关史料欠缺,我们所看到的主要是在这一地区和籴与粮食外运情况。在《元史》卷96《食货志? 市籴》中,所记载几乎全是元世祖时的事例,凡22年次,明确所在地者29地次,在本区者13地次,列述如下:
中统二年,始以钞一千二百锭,于上都(今内蒙多伦西北)、北京(今内蒙赤峰西)、西京等处籴三万石。
中统五年,谕北京等路市籴军粮。
至元二十年,以钞五千锭市于北京,六万锭市于上都,二千锭市于应昌(今内蒙锡林浩特东南)。
二十一年,以钞四千锭,于应昌市籴;发盐引七万道,钞三万锭,于上都和籴。
二十二年,以钞五万锭和籴于上都。
二十三年,发钞五千锭市籴于净州(今内蒙四王子旗西北)、沙、隆兴路。
延祐三年,中籴和林(今蒙古国哈尔和林)粮二十三万石。五年、六年,又各和中二十万石。
和林在我国现境外暂且不论,仅在内蒙者就有10次地,证明当地及附近地区能够提供大量的余粮。元文宗至顺二年(1331年)曾在辽阳路懿州(今辽宁阜新蒙古族自治县北)、锦州(今辽宁锦州)以钞30万锭和籴粟豆10万石,运往大都。在金代发展基础上的东北经济,继续着北粮南下的历史贡献。至正十二年(1352年)又在辽阳和籴粟豆50万石,[9](卷42)表明生产继续增长。
二、各行业经济发展状况
1.畜牧业
北方地区有着辽阔的草原即天然牧场,历来是畜牧业的主要基地。金元时期,大批游牧民族拥入中原并成为统治阶级,畜牧业的专业地域扩大,呈现出新形势。
金初沿袭辽代旧制,在水草丰美且无蚊蚋之地设置5群牧所,金世宗时扩展为7所,所牧牲畜有马、牛、羊、骆驼。马作军用,“牛或以借民耕”。大定二十八年(1188年)官营牧场拥有马47万匹,牛13万头,羊87万只,骆驼4千峰。此后仍有发展。虽无总数传世,但金末仅桓州(今内蒙古正蓝旗西北)就有监马近百万匹,可知其时马匹超过百万是没有疑问的。金章宗明昌五年(1194年)又将骟过的马分散于中都路、西京路、河北东、西路民间牧养,仍属官营牧马业的一部分。当时在内地也设置了牧场,明昌三年的统计数字表明,南京路有牧地63520余顷,陕西路有牧地35680余顷。两地合计99200余顷,仅此就已超过了北宋时官营牧地98900余顷。陕西地处边防,原本即有牧地,但南京路地处中原腹地,原为人口密集的农区,此时牧地多出陕西3万余顷,就农业而言是倒退,就牧业而言则是发展。金世宗时唯有河南、陕西两地“人稀地广,藁菜满野”,与大面积的牧地有直接的因果关系。由此也可知,两地的“藁菜满野”并非全是荒地,只是利用方式、产品结构改变了。
民间畜牧业也有相当规模。如养马业:相州(今河南安阳)“家家有马”。海陵王正隆年间,为南侵攻宋,大括民间马匹:“凡调马五十六万余匹,仍令户自养饲以俟。”民间总数大约也超过百万匹。养牛业:金章宗承安二年(1197年),曾派官到东京、西京、北京、中都、河北等路买牛5万头。民间实有牛数远多于此。金朝末期,蔡州新蔡(今河南新蔡)征收赋税以牛数多少为差,说明牛是主要产业。养羊业:大定年间,诏以羊10万只拨付乌古里石垒部畜牧,“其滋息以予贫民”。养猪业史料很少,但从地处东北的会宁府金朝前期曾每年贡猪2万头来看,民间养饲是极为普遍的。
以游牧民族而建国的蒙元,“以兵得天下,不藉粮餽,惟资羊马”,将其擅长的畜牧业推行大一统的全国,一度将境内都变成牧场:“周迴万里,无非牧地”;养马业尤为兴盛:“元起朔方,俗善骑射,因以弓马之利取天下,古或未有之,盖其沙漠万里,牧养蕃息,太仆之马,殆不可以数计,亦一代之盛哉!”由于元代畜牧业太广泛太兴盛,以至于没有具体数字传世。可以肯定的是会超越以往,达到鼎盛期。而畜牧业尤其是养马业、养羊业的重心无疑在北方地区。畜牧业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加大,是这一时期的特色。
2.桑蚕棉麻业
发祥于白山黑水间的女真人,虽仅产麻,“土产无桑蚕”,但那是当地自然条件造成的,并不影响其建国南下后对桑蚕业的高度重视。在大力发展各地原有桑蚕业的同时,尤其注意培养督促猛安谋克户从事桑蚕生产。金朝规定:“凡桑枣,民户以多植为勤,少者必植其地十之三,猛安谋克户少者必课种其地十之一,除枯补新,使之不缺。”金章宗明昌初,针时猛安谋克户再次下令:“如有不栽及栽之不及十之三者,并以事怠慢轻重罪科之。”照此,金朝的桑树种植面积,大约占垦田数的十分之一二。
金代桑蚕业以河南、河北、山东最为发达。金朝末年,宋军北上,从洛阳向钧州、许州、蔡州、息州(今河南洛阳、禹州、许昌、汝南、息县)行军途中,因粮饷不继,有两天全靠采食桑叶活命。足见这一带到处都有桑林。唐州泌阳县(今河南唐河)金末新种桑树30万株,“县以之致富”,经济效益明显。又如相州(今河南安阳)也是“桑枣相望。”金哀宗正大五年(1228年)郑州(今河南郑州)发生雹灾,“桑柘皆枯”。河北献州(今河北献县)“桑荫障目”,燕京更是“桑、柘、麻……不问可知。”真定府(今河北正定)有扫帚桑,望都县(今河北望都)有大龙桑、小龙桑,种类丰富,也是桑蚕业发达的表现。此地还很多人工放养的柞蚕,如金章宗明昌四年(1193年),“邢、洺、深、冀及河北西路十六谋克之地,野蚕成茧。”山东济南府的济阳(今山东济阳)“有桑蚕之饶”。东平府(今山东东平)大面积的桑柘之林令人惊奇:金熙宗天眷二年(1139年)夏,宋将岳飞率兵10万攻东平,金军仅5千,“时桑柘方茂”,金帅使人在林间广布旗帜以为疑兵,竟使10万宋军不敢进攻,相恃数日而退。则这片桑林之广,至少能容纳数万人才能吓退宋军。金朝境内桑蚕业兴盛,还有一例可以证明:金末发生大饥荒,饿死许多人,到夏初青黄不接时,“其桑椹已熟,民皆食椹,获活者不可胜计。”桑树之多之旺盛,可以想见。
尽管经过战火的摧残,元代初年北方的桑蚕业仍兴旺不减当年。文天祥被押解北上时,有感而发的几首诗中对此予以称赞。如《新济州》言济州(今山东济宁)“时时见桑树,青青杂阡陌”;《发东阿》言东阿(今山东东阿南)“秋雨桑麻地”;《发陵州》言陵州(今山东德州)“远树乱如点,桑麻郁苍烟”;《献州道中》言献州(今河北献县)“乃今来中州,万里如一概。四望登原隰,桑麻蔚斾斾。”马可波罗所看到的更多是桑蚕业的结果――蚕丝:北京附近“丝之多且贱”,每日入城的丝“计有千车”;河间“饶有丝”;山东东平“产丝之饶竟至不可思议”;河南开封“有丝甚饶”;山西沿黄地区产“丝不少”;山西太原“亦种桑养蚕,产丝甚多”,山西临汾“亦产丝甚饶”;关中地区“田野桑树遍布”,西安“产丝多”;西安以南至汉中“有丝甚饶”。此后持续发展,仅从桑蚕灾害就可以看出。元成宗大德九年(1305年),清州、莫州、沧州、献州(今河北清县、雄县南、沧州、献县)4地桑遭霜害,毁桑2417000余棵,坏蚕12700余箔。元文宗至顺二年(1331年),真定路(今河北正定)、汴梁路(今河南开封)、晋州、冀州、深州、蠡州、景州、献州、恩州、冠州(今河北晋县、冀县、深县南、蠡县、景县、献县、山东武城东、冠县)发生桑树虫灾,其中冠州受灾桑树就多达40余万棵!冠州仅领1县,桑树至少有40余万棵,则上述各地桑林之广,是不言而喻的。山东桑蚕业仍是当地主要产业,“山东农家因之致富者,皆自丝蚕旬月之劳。”又如大宁路(今辽宁朝阳西)也有4州、3县“皆土产桑”。一直至元朝末年,不少地方还在进一步发展桑蚕。如元顺帝至正十年(1350年),保定路庆都县(今河北望都)通过劝课,“四郊之桑皆郁然成列矣。”元末陕西宜君县一石姓农民养蚕30箔,据传说其蚕发生变异,化为一巨蚕,吐丝15斤。如果不去理会其传奇色彩,我们得到的是当地养蚕业兴盛的信息。
关于元代北方蚕事,农学家王桢有不少论述载于《农书》。王桢著《农书》的目的之一,就是总结南北各地经验教训,以利取长补短,所以多进行南北比较:“北方养蚕者多,农家宅院后或园圃间,多种萑苇以为箔材……南方萑苇甚多,农家尤宜用之,以广蚕事。”“北方蚕小时,用刀切(桑)叶碪上,或用几,或用夹。南方蚕无大小,切桑俱用碪也”;所言“夹”即桑夹,为挟桑叶的工具,以便于铡刀切桑,此为北方特有的工具,一般高二三尺,“若蚕多之家”所用的大桑夹,“实纳桑叶高可及丈,人则蹑梯上之……南方切桑唯用刀碪,不识此等桑具,故特历说之,以广其利。”又言:“南方例皆屋簇,北方例皆外簇。然南簇在屋,以其蚕少易办,多则不任;北方蚕多露簇,率多损压雍阏。南北簇法俱未得中……南方夏蚕不中缲丝,惟堪线纩而已。”缫丝时,南方用冷盆,所出丝“细缴何轻匀”;北方用热釜,所出“丝圆尽多缕”。质量各有千秋,但若论数量、速度,则以热釜为佳:“凡茧多者,宜用此釜,以趋速效。”以上不同情况归结起来,有三点可以明确:一,北方桑蚕多,养蚕业规模大;二,北方蚕事工艺先进;三,北方由于养蚕多,只好屋外露簇,相比南方蚕少可以屋簇显得粗放。由此可知,元代北方桑蚕业并未衰退,不但是发展的,而且发达于南方,至少不比南方落后。元世祖中统四年(1263年),“天下户一百五十七万九千一百一十。赋丝七十万六千四百一斤,钞四万九千四百八十七锭”。户均丝4.47斤。元代科差专有丝料一项,户口专有“止纳丝户”、“丝银全科户”和“五户丝户”等;其时蒙古统治区主要是北方地区,丝是主要赋税品种,充分证明北方桑蚕业的发达和在当时国民经济中的重要地位。而统一南方近50年后的元文宗天历元年(1328年),全国科差丝总共为1098843斤,仅增加39万余斤而已。当然,其中主要恐怕是赋税结构变化造成的,但至少可以说明,就丝而言,朝廷并不依赖于南方。非但如此,元朝以五户丝为王公贵族食采邑的主要方式之一,一般每位数百数千斤,多者上万斤,全部出自北方。
桑蚕业之外,麻的生产也很普遍,女真人的发祥地会宁府(今黑龙江阿城南)“田宜麻谷”,麻是最主要的种植作物。金代陕西“种艺不过麻、粟、荞麦”,麻也被放在首位。元代北方麻业进一步发展。王桢言:“北方种麻颇多,或至连顷。”收割时,使用专用工具刈刀,优于南方用手工拔麻“颇费工力”。并专作诗云:“森森麻幹覆荫浓,顷亩方期一捲空。谈似吴侬初未信,中原随地有刀工。”在沤麻方面,北方作法优于南方:“大凡北方治麻,刈倒即束之卧池内,水要寒暖得宜,麻亦生熟有节。须人体测得法,则麻皮洁白,柔韧可绩细布。南方但连根拔麻,遇用则旋浸旋剥,其麻片黄皮粗厚不任细绩。虽南北习尚不同,然北方随刈即沤于池,可为上法。”纺麻技术以中原地区最先进,使用大纺车,“昼夜纺绩百斤……中原麻布之乡皆用之。今特图其制度,欲使他方之民视此机栝关键,仿效成造,可为普利。”元代北方麻业发展的另一标志是从南方传入苧麻:“近岁以来,苧麻艺于河南……滋茂繁盛,与本土无异。”并取得显著效益:“目今陈、蔡间,(苧麻)每斤价钱三百文,已过常麻数倍。”丰富了麻业品种和人民生活。
元代北方纺织原料生产大发展还有一划时代的标志,即棉花种植推广到内地。南北朝时新疆已植棉,至蒙元时已很兴盛。如喀什“出产棉花甚饶”,和田“产棉甚富”。大约在金末元初,传向陕西:“近岁以来……木棉种于陕西,滋茂繁盛,与本土无异”,当地人民“深荷其利”。并很快推广到关东地区。从此,种植业结构有了较大调整,并为北方经济的发展增添了新的活力。
3.纺织业
蓬勃旺盛的桑蚕业,为金元北方地区的丝织业发展奠定了雄厚基础。金代丝织业以其中都大兴府(今北京)为中心,早在金初就是“锦绣组绮,精绝天下。”从秦川徙居燕山一带的回鹘人,原本擅长纺织,“帛有兜罗、绵、毛氎、狨锦、注丝、熟绫、斜褐”,徙居燕山后“又善织金线相瑟瑟,为珥及巾环。织熟锦、熟绫、注丝、线罗等物,又以五色线织成袍,名曰剋丝,甚华丽。”继承发扬了北宋河北剋丝等高级丝织品的优良传统和工艺。河间府(今河北河间)产无缝绵,东平府(今山东东平)产丝、绵、绫、锦、绢,大名府产皱、縠、绢,涿州(今河北涿州)贡罗,平州(今河北卢龙)贡绫。官营机构,仅少府监文绣署就有女工496人。另在丝织业发达的真定、河间(今河北正定、河间)、平阳、太原(今山西临汾、太原)、怀州(今河南沁阳)等地设绫锦院,生产官方需要的丝织品。绢是最大宗的丝织品,不同地区的绢价反映着生产状况。金世宗大定十年即宋孝宗乾道六年(1170年),相州(今河南安阳)优质绢每匹2贯500文(60陌),而同年的南宋地区,每匹绢却是4贯(足陌),若以普通绢价比较,南宋的绢价大约比北方贵1倍。相州还是著名的染色业胜地。这里“出茜草最多”,盛产大红染料,连南宋人也承认“相缬名天下”。
元代北方丝织技术也有先进之处。王桢言:北方络丝有络车,“南人但习掉籰取丝,终不若络车安且速也。今宜通用,”希望此项工艺传播到南方地区。北方丝织业在此基础上一派兴旺。如大都“用此丝制作不少金锦绸绢,及其他数种物品”;涿州“织造金锦丝绢及最美之罗”;河间府“织金锦丝罗,甚额甚巨”。东安州(今河北廊坊)产罗、丝、绵、绢,固安州产丝、绵、绢。元世祖至元初,大名路(今河北大名北)每年和市绮素,但经常拖欠货款,累计多达400万缗,当地绮素产量之多,可以想见。河南开封“织极美金锦及种种绸绢。”郑州“丝绵坚密,他郡所无”,也是一方名优产品;南阳“有丝麻绵绢之饶”。在西北地区,河中府(今山西永济西)“织造种种金锦不少”;京兆府(今陕西西安)“居民以制种种金锦丝绢”。在东北地区,大宁路(今辽宁辽阳西)的1个县3个州“皆土产丝绸”。
元代的官营手工业非常发达,其中的丝织业同样如此,机构主要分布在腹里及附近地区。如真定路(今河北正定)纱罗兼杂造局,永平路(今河北卢龙)纹绵等局提举司,南宫、中山府、深州、云州、顺德路、宣德府、保定(今河北南宫西、定县、深县南、赤城北、邢台、宣化、保定)、恩州(今山东武城东)、大宁路(今辽宁朝阳西)、彰德路、怀庆路(今河南安阳、沁阳)、大同、冀宁路(今山西大同、太原)、东圣(胜)州、云内州(今内蒙托克托、呼和浩特南)等地,皆设有织染局或织染提举司;大都人匠总管府下设绣局、纹锦总院、涿州罗局;在别失八里(今新疆奇台西北)设局,“掌织造御用领袖纳失失等段。”涿州另有民匠异锦局,掌民匠150户,成锦局人匠提举司,领匠户102户;大都另有纳绵提举司和金玉民匠稻田提举司,分掌纳绵户702户,纳绵人匠521户;弘州荨麻林(今河北张家口西)有纳失失(即织金锦)局,弘州另有衣锦院;大名(今河北大名北)织染杂造两提举司,掌大名路民户内织造人匠1540余。总之,在《元史·百官志》中,官营手工业机构以及纺织印染机构,几乎全在北方。
建立在牧畜业优势基础上的毛纺织业等,更是北方地区的特色和强项。金代西北地区用丝和羊毛织段:“耀(今陕西耀县北)段褐色,泾(今陕西泾川)段白色。生丝为经,羊毛为纬,好而不耐。丰(今内蒙呼和浩特东)段有白有褐,最佳”,黄河以西地区还出产骆驼毛段,有白褐两色。元代也充分利用骆驼毛,大量生产毡。如宁夏银川“城中制造驼毛毡不少,是为世界最丽之毡,亦有白毡,为世界最良之毡,盖以白骆驼毛制之也。所制甚多,商人以之运售契丹及世界各地”;天德(今内蒙呼和浩特东)“州人并用驼毛制毡甚多,各色皆有。”肃州路(今甘肃酒泉)居民则“以织毛褐为业”,是当地最主要的手工业。官营手工业中也有不少毛纺织机构。金朝曾在汴京(今河南开封)生产毛褐,灭国后,蒙古人将“汴京织毛褐工三百户”迁往弘州(今河北阳原)。元世祖至元年间,弘州匠官新创制出用犬、兔毛织成“如西锦者”献给皇帝,被提升为弘州知州。如此重奖,表明皇帝重视毛织业的发展以及这种新原料织成品的精美珍贵。元大都(今北京)、上都(今内蒙多伦北)、隆兴(今河北张北)都设有毡局,朔州(今山西朔州)有毛子局;黄河以西地区设有织毛段匠提举司;丰州设毛子局,另有捏只局“掌织造花毯”;陕西等处设管领毛子匠提举司。至于裘皮服装制造更是发达,这里就从略了。
最后谈谈织布业。
麻布业是女真人的传统,在其东北发祥地由于不产桑蚕,所以“惟多织布,贵贱以布之粗细为别。”是当地最主要的纺织业,积累了丰富的技术经验。辽阳府(今辽宁辽阳)有名产师姑布。元代大宁路(今辽宁朝阳西)有2县2州皆土产布。金元时期东北地区的麻布业比较发达。河东历来盛产麻布,是其主要纺织业。金代史料不多,仅知有平阳府(今山西临汾)的卷子布,实际上大部分地区都有麻布生产。如元人郝经所言河东“地宜麻,专纺绩织布。故有大布、卷布、板布等,自衣被外,折损价值贸易白银,以供官赋。”品种、产量丰富,成为主要的商品和财源。元人言坚州(今山西繁峙南)“治麻布为生”进一步说明麻布业是当地主要产业。河南许多地方产麻布,如卢氏县(今河南卢氏)产麻布和土布;苎麻在元代传入中原后,遂又增添了新品种——苎麻布,以陈州、蔡州(今河南淮阳、汝南)最称发达,一般是二三斤织1匹,技术高超的织工用苎麻1斤织布1匹,其布“柔韧洁白,比之常布又价高一二倍。”这不仅丰富了纺织品市场,又增加了农民收入。以上述3地为代表,可以看到金元时期北方的麻布业是持续发展的。
织布业发展的另一突出标志是棉纺织技术传向北方内地。元世祖至元十年(1273年)出版的《农桑辑要》卷2提到用棉花“捻织毛丝或棉装衣服,特为轻暖”。此时蒙元统治区主要还在北方,说明北方棉布业开始起步。但在技术和产量上还落后于南方。王桢言:“夫木棉产自海南,诸种艺制作之法骎骎北来,江淮川蜀既获其利。至南北混一之后,商贩于此,服被渐广,名曰吉贝,又曰棉布。”此处所言木棉,实际是指棉布。北方内地棉花种植主要传自西域,而棉纺织技术看来主要传自南方。从王桢所言还可得知,当时(元仁宗皇庆二年即1313年以前)北方棉布主要还是从南方购买。元世祖至元二十六年(1289年),朝廷设置浙东、江东、江西、湖广、福建木棉提举司,“责民岁输木绵十万匹。”但两年后的至元二十八年即“罢江南六提举司岁输木棉。”朝廷此时不需从南方调发棉布,似可推测北方绵纺织业已有进步。总得来看,北方绵纺织业在元朝推广,但显然比南方落后。
4.其他官营手工业
金代官营手工业史料不多,从有关零星记载看谈不上发达,也不及北宋。这就意味着金代北方地区官营手工业落后了。与此相反,元代官营手工业最称发达。蒙古人虽是游牧民族出身,轻视农业,但对手工业的重视却是古代历朝之最,表现在把所有工匠都控制在官方手中。元代官营手工业特点,一是非常发达,二是集中在北方,尤以大都及腹里地区最密集。
窝阔台汗八年(1236年),命五部将分镇中原,一部在益都、济南(今山东青州、济南),一部在平阳、太原(今山西临汾、太原),一部在真定(今河北正定),一部在大名(今河北大名北),一部在东平(今山东东平),率先做的工作即“括其民匠,得七十二万户。”也即在今山东,山西、河北等地的手工业者多达72万户。但是我们感到这一数字太大,令人生疑。因为在此之前的窝阔台汗七年,“下诏籍民,自燕京、顺天等三十六路,户八十七万三千七百八十一。”一年后的匠户不可能有72万户。估计是将稍有手艺者即列为匠户了。南宋灭亡后,“籍江南民为工匠凡三十万户”,但经过遴选真正有手艺者仅101000户。若照此比例计算,当时北方匠户约24万户。既使再减少一半,也还多于南方。若这一推测不谬,那么金末北方手工业似乎是相当发达的,为蒙元官营手工业发达并集中于北方地区奠定了人员基础。或者换句话说,正因为有这72万匠户,元代官营手工业才特别发达于北方地区。
大都是全国手工业的中心和官营手工业中心。“国家初定中夏,制作有程。凡鸠天下之工,聚之京师,分类置局,以考其程度,而给之食,复其户,使得以专于其艺。故我朝诸工制作精巧,咸胜往昔矣。”将各地手工业者调到大都,从成吉思汗时就开始了:“金人南徙,国朝迁诸州工人实燕京”。中统二年(1261年),将和林、白八里及诸路金玉玛瑙诸工3000余户迁至大都,设金玉局;中统三年,又将弘州的锦工、绣女迁至京师。至元十六年(1279年)括两淮造回回炮新附军匠600及蒙古、回回、汉人、新附人能造炮者,俱至京师。北京地区在辽金时即是“人多技艺”,手工业发达,元代又荟萃天下能工巧匠,官营手工业便空前发达。除上文已言及的纺织印染业机构外,现将其他机构列举如下。
大都等路诸色人匠提举司:下设双线局、大小本局、盒钵局、管铜局、筯局、锁儿局、粧钉局、雕木局;
大都貂鼠软皮等局提领所:大都软皮所、斜皮局、牛皮局、金丝子局、画油局、材木库、玛瑙玉局;
管领本投下大都等路怯怜口民匠总管府,有民匠1100余户;
大都杂造提举司;
大都留守司:(1)修内司,有工匠1272户,其属有大木局、小木局、泥厦局、车局、粧钉局、铜局、竹作局、绳局。(2)祗应司,有工匠700户,其属有油漆局、画局、销金局、裱褙局、烧红局。(3)器物局,“凡精巧之艺,杂作之匠作,无不隶焉”,其属有铁局、减铁局、盒钵局、成鞍局、羊山鞍局、网局、刀子局、旋局、银局、轿子局、采石局。(4)犀象牙局,有工匠150户,其属有雕木局、牙局。(5)大都四窑场,有匠夫300余户,其属有南窑场,西窑场,琉璃局。(6)凡山采木提举司。(7)凡山宛平等处管夫匠所。(8)甸皮局,有工匠30余户;
长信寺:大都铁局;
利用监:怯怜口皮局人匠提举司,杂造双线局,熟皮局,软皮局,斜皮局,貂鼠局提举司,貂鼠局,熟皮局(与前一熟皮不同),染(皮)局。
除此之外,大都还有不少手工业机构,不再一一列述。仅此就可知,元大都的官营手工业规模宏大、门类齐全。
元代官营手工业另一基地是同属腹里的上都(今内蒙多伦西北),主要机构有(不包括纺织业):管领上都怯怜口诸色人匠提举司,上都诸色民匠提举司,上都葫芦局,上都貂鼠软皮等局提领所,上都软皮局,上都异样毛子局,上都斜皮局,上都隆兴等路杂造鞍子局,上都人匠提领所,上都人匠局;上都采山提领所(含烧石灰)、上都铁局。至元三十年(1293年),上都有工匠2999户,工匠当有万人左右。
元代的兵器制造业全是官营,据《元史》卷90《百官志》,武备寺“掌缮治戎器”,所辖机构分布全在北方:
腹里:大都箭局,大都甲匠提举司,大都弓匠提举司(下属双搭弓局、成吉里弓局、通州弓局),大都弦局,大都杂造局,上都甲匠提举司(下属兴州白局子甲局、兴州千户寨甲局、松州五指崖甲局、松州胜安甲局),上都杂造局,隆兴路军器人匠局(隆兴路后改兴和路。《马可波罗行纪》第73章言:“居民多以制造君主臣下之武装为业。”),保定军器人匠提举司(下属河间甲局、祈州安平县甲局、陵州箭局),真定路军器人匠提举司(下属冀州甲局),广平路甲局,蓟州甲匠提举司,通州甲匠提举司,彰德路军器人匠局,大名军器局,平滦路军器人匠局,宣德府军器人匠局,奉圣州军器局,蔚州军器人匠提举司,大同路军器人匠提举司(下属丰州甲局、应州甲局、平地县甲局、山阴县甲局、白登县甲局、丰州弓局、赛甫丁弓局),丰州杂造局,平阳路军器人匠提举司(下属本路投下杂造局、绛州甲局),太原路军器人匠局(《马可波罗行纪》第110章:“盖君主军队必要之武装,多在此城制造也。”),益都济南箭局,东平等路军器人匠提举司;
河南行省:怀孟河南等路军器人匠局(下属怀孟路弓局),汴梁路军器局(下属常课弓局、常课甲局),归德府军器局,汝宁府军器局,陈州军器局,许州军器局;
辽阳行省:辽河等处诸色人匠提举司(下属辽盖弓局、盖州甲局),大宁路军器人匠提举司,咸平府军器人匠局。
除了上述各地外,陕西京兆府(今陕西西安)也有或也曾有兵器制造业:“城中且制一切武装”即是。延安府(今陕西延安)“地近边面,人皆精于制兵器。”说明也有兵器制造业。
在《元史》卷89、90《百官志》中,明确标有地名的官营手工业机构在南方者,仅知有管领诸路怯怜口民匠都总管府下属的鄂汉提领所,江淮等处财赋都总管府下属的杭州织染局、建康织染局、黄池织染局等4处。至少在机构数量上远远不及北方。
5.矿冶业
矿冶业是手工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和许多手工业的基础。从北宋到金、元,北方矿冶业经历了曲折的演变。辽、北宋时,北方有着良好的矿冶业基础,尤以铁、金为最。如北宋元丰年间,北方产铁占全国的96.3%,产金占90.1%,产水银占61.8%,产铅占48.3%。到了金代,再也见不到这一优势。《金史·地理志》仅载大同府、朔州(今山西大同、朔州)产铁,大兴府(今北京)产金、银、铜、铁,真定府(今河北正定)产铜、铁。实际上东北也有铁冶。在金上京附近,今黑龙江阿城县小岭地区就发现了金代冶铁遗址,是一处集开采、选矿、冶炼全套生产过程的冶铁基地。早在金景祖时就有专职的铁工,如乌春“以锻铁为业”,加古部乌不屯“亦铁工也,以被甲九十来售。”金宣宗兴定年间,李复亨建议汝州鲁山、宝丰、邓州南阳(今河南鲁山、宝丰、南阳)“皆产铁,募工置冶,可以获利。”只是不知是否实行。总的来看,金代冶炼业肯定不如北宋,不过也不能仅靠上述史料断言落入谷底。主要是有关史料奇缺。从辽、北宋时的基础和金代整体发展情况看,冶炼业应有一定的规模。
元朝的史料比较多,但仍没有系统完整的数字,以冶铁为例,主要史料还常引起误解。《元史》卷94《食货志》2言产铁之所45地,北方仅腹里河东、顺德、檀州、景州、济南和陕西的兴元,共6地。又载元文宗天历元年(1328年)岁课铁额,既无全国总数,又无上述北方腹里各地数,仅列陕西1万斤,另又加上河南3930斤。两组史料显然都未能反映实际情况。蒙元时北方冶铁业是随其军事进程发展的。窝阔台汗八年(1236年),即在西京(今山西大同)州县设置铁冶,拨冶户760从事冶炼;同时还在檀州(今北京密云)、景州(今河北景县)设铁冶;次年,又设冶于交城县(今山西交城),拨冶户1000。元世祖中统三年(1262年)令属西京大同路的宁武军(今山西宁武)“岁输所产铁”;同时立小峪、芦子、宁武军、赤泥泉铁冶4所。新设的4所铁冶除宁武军外不详在何地,但估计在腹里或河东境内。第二年,在济南等处设冶,冶户3000,又在河南钧州(今河南禹州)、徐州(今江苏徐州)兴办铁冶,以漏籍户11800、附籍户4300共16100户拨付各冶,每年课铁4807000斤。同年,河南冶铁业还有重大发展,元世祖令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兼领颍州(今安徽阜阳)、光化(今湖北老河口北)与南宋互市,“及领已括户三千,兴扇铁冶,岁输铁一百三万七千斤,就铸农器二十万事,易粟四万石输官。河南随处城邑市铁之家,令仍旧鼓铸。”所产铁随即制造农具出卖,换取粮食,既发展了农业生产力,又补充了军粮,可谓一举两得。至元十三年在檀州(今北京密云)又发现铁矿,设立4冶。至元二十五年,“以河间等路盐运司兼管顺德(今河北邢台)、广平(今河北邯郸)、綦阳(今河北邢台西南)三铁冶。”至元三十一年,为顺德等处拨去冶户6000。大约在至元中后期,“綦阳并赫舍哩、杨都事、高萨哈所管四处铁冶,见分管户九千五百五十户……总责青、黄铁二百四十七万五千六百九十三斤半”,其中知确切地点的綦阳有户2764,产铁75万斤。此外,济源(今河南济源)、兰州(今甘肃兰州)也有铁产。元代冶铁业规模大多在窝阔台汗和元世祖时奠定,其后主要是机构的调整。《元史·食货志》介绍各地铁冶设置情况时,所言多是北方铁冶,南方仅有一句“其在各省者,独江浙、江西、湖广之课为最多。”而三地加上云南课额共870613斤,课钞1879锭38两,就课额而言仅多于綦阳一地之数。北宋河北产铁最多,元代仍保持这一地位。王恽言:腹里“燕北、燕南通设立铁冶提举司大小一十七处,约用扇炼人户三万有余,周岁可煽铁约一千六百余万斤。”仅此就可知元代冶铁业的重心仍在北方。
元代产银之地,据载为27所,在北方者14所,分别为腹里的大都、真定、保定、云州、般阳、晋宁、怀孟、济南、宁海,辽阳省的大宁,河南省的汴梁、安丰、汝宁,陕西省的商州。但银课额却十分奇怪,仅载腹里1锭25两,南方各地1548锭80余两。与上述北方产地之广明显不符。现举几例如下。元世祖至元三年,桓州(今内蒙正蓝旗)已开采银矿石16万斤,其中每百斤矿石可得银3两,得锡25斤。则炼出后可得银4800两、锡4万斤。在现今的河北张北,据马可波罗载,“中有银矿甚佳,采量不少。”此后,在檀州(今北京密云)、蓟州(今天津蓟县)、云州(今河北赤城北)、聚阳山(今河北赤城东南)、惠州(今河北承德东)、罗山(今河南罗山)、霍丘(今安徽霍丘)先后设置冶银机构,其中罗山银场每年课银3锭,霍丘银洞课银30锭。这两处都是私人承包开采,“其所得矿,大抵以十分之三输官。”按此税率,罗山年产约10锭、霍丘约100锭。元武宗至大三年(1310年)开采的云州银矿,当年获银650两,遂设银冶提举司。至大二年,上都(今内蒙多伦北)、中都(今河北张北西北)银冶提举司输银4250两,次年秋又输3500两,并又开采出新矿,主管官员受到朝廷升官的奖励。如此看来,北方冶银有相当大的规模。
元代产铜之地,据记载为4地,即腹里的益都、辽阳省的大宁,云南省的大理、澂江。课额仅载云南2380斤,根本不能反映元代冶铜生产情况。这几处铜冶都是至元年间开始生产,益都路的临朐(今山东临朐)有冶户1000,辽阳省的锦州、瑞州(今辽宁锦州、绥中)也在原有冶户之外,至元十五年又拨采木户1000户,规模都不大。
产金之地38处,在北方者7处,即腹里的益都、檀州、景州,辽阳省的大宁、开元,河南省的江陵、襄阳。元代冶金业也兴起于元世祖朝。益都路金矿主要在登州栖霞县(今山东栖霞),有淘金户6000,“其课于太府监输纳。”辽阳省金矿在龙山、双城(今辽宁辽阳西南、朝鲜永兴),其中龙山县金矿为人承包,年纳课金仅3两。元历元年全国岁课金数共480余锭,其中北方仅腹里40锭47两,河南38两,无辽阳之数。以上数字虽不确切、完整,但已无迹象表明元代北方金产量恢复北宋的地位,可谓一落千丈。至于铅、锡产地及课额,全在南方。北宋时北方原本产锡极少,以致无课额,但产铅却是占全国将近一半的。
非金属矿产以煤为主。《元一统志》载平阳路辽山、和顺(今山西左权、和顺)产炭,太原路保德州、管州(今山西保德、乐静)产煤炭,盂州、石州(今山西盂县、离石)分别有炭窖13处和4处;延安路宜君县(今陕西宜君)产炭,并产石油;延长、延川(今陕西延长、延川)也产石油,各有油井一口,每年分别向官方纳110斤和400斤。这大概是最早的石油井和官方征收石油的记载。大都西边马安山有煤窑,元世祖时设西山煤窑场负责管理征税。自开始使用煤炭以来,北方始终居有绝对优势,元代也不例外。此外,元代产玉之所全在西域于阗、匪力沙(今新疆于田、和田西南)。
6.盐业
古代盐业始终是官方严格控制的重要手工业,所征盐利在财政收入中居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北方盐业生产规模不及东南沿海地区,但有其特色,足以供应当地需求并产生巨大利润。
金代盐业兼辽、宋产地,整体规模比北宋扩大。在东北地区,肇州(今黑龙江肇源)、临潢府大盐泺(今内蒙东乌珠穆沁旗西南)及其北部地区和东北沿海都有盐产,“皆足以食境内之民。”统治中原后,纷纷在各地设置机构予以管理征税。经分合调整,大定末年,确定为7盐司。金代没有年产盐总数,仅为课额数。现将7盐司岁课额及金章宗承安三年(1198年)新额列表如下(贯后文、分数略):
产 地
旧额(贯)
新额(贯)及所占比例%
增减率
山 东
2547336
4334184
40.2
170
沧 州
1531200
2766636
26.7
180
宝 坻
887558
1348839
12.5
152
解 州
814657
1321520
12.3
162
辽 东
131572
376970
3.5
286
北 京
213892
346151
3.2
162
西 京
100419
280264
2.6
279
合 计
6226634
10774564
100
173
以上可见,传统的山东、沧州仍是金代主要盐业基地。普遍增长的盐课额,固然是财政收入行为,表明剥削加重,但如果不是建立在盐业生产发展基础之上,则是难以落实的。
元代有11个产盐区,即大都、河间、山东、河东、辽阳、四川、两淮,两浙、福建、广东、广海。大都盐区后并入河间,北方共4个盐区。
河间盐区在窝阔台时有灶户2376,后不断增加,人数最多时达5774户。至元二年,年产95000袋,每袋450斤,共42750000斤。其后统计方式改袋为引,至大元年(1308年)一度达到45万引。自延祐元年(1314年)至天历年间(1328-1330年)稳定在40万引,所隶22盐场。
山东盐区仅次于河间,至元十二年有灶户2870。至元六年产盐71998引,以后年年增加,从元武宗至大元年以后,年产31万引,所隶19盐场。元顺帝时岁办钞75万锭。
河东盐区以解池为主,至元十年有捞盐户980余,年产64000引,计中统钞11520锭,延祐六年(1319年),实捞盐184500引,天历二年(1329年)办课钞395395锭。
辽阳盐区辖原金朝大盐泺及东北盐产地,未见产量和岁额总数,仅知窝阔台汗时有两路岁课布3000匹,至元时滦州纳羊1000只。
元代全国盐的总课额,仅知天历年间之数,为2564000余引,课钞7661000余锭。综上所述北方各地情况,此时约100万引左右。总的来讲,元代北方盐业生产也是在不断发展的。
三、对金元时期北方经济的总体认识
上文从地区和行业两个方面展示了北方经济状况。下面再予以概括和补充,以了解其全貌。
金代经济至金熙宗时(1135-1148年,即南宋高宗绍兴五年——绍兴十八年),已完成女真、辽、北宋3地各类经济的整合,进入发展期。正如研究者指出:“熙宗时,国家政权封建制度变革完成,中原农业经济逐渐全面恢复和发展。并空前地把中原先进的农业技术传播于各地区、各民族,促进了多民族经济全面的发展,这是过去任何王朝所不能及的。在各族劳动人民的生产实践中,金代农业技术已远远超过辽代,达到了北宋的水平,并有新的开创。”实际上,在此之前关东经济已经得到恢复,南宋绍兴三年即金太宗天会十一年(1133年),宋武节大夫董震指出:“今山东富庶如昔”。皇统元年(1138年)的秋季,出现了大面积丰收:“燕、西东二京、河东、河北、山东、汴、平州大熟。”这可以视为经济发展的一个标志。金海陵王统治初期,“米麦极贱”,1石米不过200文,1石小麦仅150文;景州(今河北东光)、滨州、东平府、青州、密州、济州、兖州(今山东惠民东、东平、青州、诸城、济宁、兖州)等地储备了大量粮草,其中东平府嘉祥县、景州将陵县(今山东嘉祥、德州)以及南边诸州,所储粮草各有五六十万之多。
金世宗、金章宗在位的近50年间,北方经济持续发展。金世宗“大定之间,郡县吏皆奉法,百姓滋殖,号为小康。”史称当时“家给人足,仓廪有余。”财政状况良好:“计天下岁入二千万贯以上,一岁之用余千万。”各地官府积贮大量货币,大定末金世宗言:“今者外路见钱,其数甚多,闻有六千余万贯”。当时官方还有储备粮2079万余石。金章宗明昌年间,官方有金1200余锭,银552000余锭,钱3343万贯,储备粮3786万余石。泰和六年(1206年)庞云言:“迨我朝受命,削平祸乱,四方底宁,迄今八十年矣。户口滋殖,既庶且富。”概括了金章宗时期的政治经济形势。
人口的增长是金代社会经济发展的最突出表现。金大定初年(元年为1161年),有户300余万,至金末(1234年灭亡)为9879624户,约70年间,年平均增长率为17.17‰,在从东汉到明代的各朝中,其户数增长率是最高的。与辽、北宋相同地域相比,整体上也是增长的。比辽增长709453户,比北宋增长2082728户。金代垦田面积如河南地区,比北宋也有显著扩大。金宣宗兴定三年(1219年)“河南军民田总一百九十七万有余,见耕者九十六万余顷”。而北宋元丰年间大致相等地区的开封府、京西路共有垦田326683顷。则金代河南的垦田面积几乎是北宋时的3倍。
蒙元统治北方早,恢复的也比较快。窝阔台汗时中原地区是蒙元的主要统治区,“中原之地,财用所出,宜存恤其民”,因而禁止中原州县擅自役使百姓。史称窝阔台汗时“量时度力,举无过事,华夏富庶,羊马成群,旅不赍粮,时称治平。”史言固不无谀词,但北方已获得恢复发展也不可否认。
这种形势持续到元世祖时更是继续发展。元武宗至大年间出现财政危机,有人回顾元世祖中统年间时说:“方中统初,用兵吴蜀,岁馈挽络绎,是亦中原民力取具,未闻缺乏。”有关情况前文已多论述、此不多言。元代北方经济实力及地位,有两组数字可以说明。先看天下岁入粮数(不详年代,估计为天历年间):
北 方
南 方
腹 里 2271449石
四 川 116574石
辽 阳 72066石
云 南 277719石
河 南 2591269石
江 浙 4494783石
陕 西 229023石
江 西 1157448石
甘 肃 60586石
湖 广 843787石
合 计 5224393石
合 计 6890311石
以上总计岁入粮数12114704石,北方地区占总数的43.1%。表明尽管北方有大面积的牧地,粮食生产地位仍不可轻视。再看天历元年的全国各地商税数字(其中腹里数为路、州数的统计汇总数,以50两进位为锭,10钱进位为两。下列数略去两)
北 方
南 方
腹 里 210677锭18两
四 川 16676锭14两
岭 北 448锭45两
江 浙 269027锭30两
辽 阳 8273锭41两
江 西 62512锭7两
河 南 147428锭32两
湖 广 68844锭9两
陕 西 45579锭39两
甘 肃 17361锭36两
合 计 429770锭11两
合 计 417060锭10两
以上总数为846830锭,北方占总数的50.7%,居然超过了南方。南方缺云南、西藏;北方缺西域,腹里数也不完全,所列22路7州,而据《元史·地理志》实有29路8州。再考虑到河南江北行省中有淮河以南的一些州县,估计南北两大区商税额大致相当。也即北方商业不亚于南方。
北宋时,北方户口数已不及南方,至元代仍加大着这一差别。至元二十八年(1291年),户部上报全国户数,内郡即北方地区1999444户,江淮、四川即原南宋地区11430878户,共13430322户,北方仅占总数的14.8%,降至古代史中的最低点,为金末的20%。元代户口问题非常复杂,没有一个各地户区的完整数据,许多数字失实,而且只有元世祖及以前的户口数字。不过,就北方户口而言,有两点可以肯定。一是在有户口数据的时期内,人口迅速增长,如至元元年(1264年)有1588195户,比蒙哥汗二年(1253年)的130万户年均增长16.8‰,至元七年有1939449户,年平均增长率为22.5‰,八年、十一年的年平均增长率分别为21.5‰、19.0‰。二是与全国、南方户口数据相比,更加失实。元代户口统计中有许多户籍名色没有列入户部版籍,如蒙古等少数民族地区人口、驱口、投下户、怯怜口、军户、部户、民屯户、匠户等,而上述名色人口大多集中在北方。又如史载元世祖至元七年有户1939449,但有一条史料不为人注意,即王恽当时所记:“至元七年,天下军民并析居总二百三十二万户。” 多出的38万余户即是军户。有专家认为:“绝大多数的户口数据,都表现为……南方户口较北方户口接近实际的特点。”总的来看,元代北方户口数绝不像统计数字表示的那样稀少,否则不可能创造出如前文所述的那样发展的、许多方面是繁荣发达的经济成果。元代北方户口统计数与北方经济情况严重不符。
金元时期的北方,屡经战火,屡遭各种自然灾害,是在比南方环境艰难的情况下从事经济建设的。之所以很快恢复发展,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生产力的发展,除了前文已论及的桑夹、刈麻刀、大纺车、络丝车之外,王桢还多有记载。如耕地使用大功率的犁具:“中原地皆平旷,旱田陆地,一犁必用两牛、三牛或四牛,以一人执之,量牛强弱,耕地多少。其耕皆有定法……”;播种时“北方多用耧种,其法甚备……今人制造砘车,随耧种之后,循陇碾过,使根土相着,功力甚速。”又有瓠种,“窍瓠贮种,随行随种,务使均匀,犁随掩过,复土既深,虽暴雨不至迫挞,暑夏最为耐旱,且便于撮锄。今燕赵间多用之”;中耕时使用劐子,又名耧锄,用牲口牵引,“过锄力三倍,所办之田,日不啻二十亩。今燕赵间多用之。”至元时,王恽在藁城(今河北藁城)即看到农民“用锄镂理田”,十分惊喜,做诗颂道:“双竿驾特牛,独角云耳并。纷纷捲土落,一划草蕃净。是名为锄镂,初不见田令。行观数亩禾,草去苗意盛。中心觉欣快,图蔓得机柄。种多我力寡,匪此何由胜!……”此锄镂即王桢所言耧锄,从诗中可知这是过去所没有的,工效很高。在其他地方则盛行结锄社,合作互利:“北方村落之间,多结为锄社。以十家为率,先锄一家之田,本家供其饮食,其余次之。各家田皆锄治,自相率领,乐事趋功,无有偷惰。间有病患之家,共力助之。故田无荒秽,岁皆丰熟……甚可效也!”这种自愿组合方式,体现出团结的力量,大大提高了生产率,是农业丰收的有力保障。收麦时,则有钐刀:“今北方收麦,多用钐刃麦绰。钐麦覆于腰后笼内,笼满则载而积于场。一日可收十余亩,较之南方以鎌刈者,其速十倍!”显而易见,金元时期北方生产工具多有创新,生产方式多有改善,使之更适应旱地农业,极大地促进了北方农业的发展。认识到这一方面,对于北方所取得的经济成果,就不会感到奇怪了。
总之,金元时期,北方经济并未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而衰落,而是仍在顽强地发展,在许多方面并不亚于南方,官营手工业、畜牧业和部分手工业甚至仍保持着优势。
1 张金吾编《金文最》卷88,刘秉文《保大军节度使梁公墓铭》,中华书局1990年版。
1 宇文懋昭撰,崔文印校证《大金国志校证》卷40,许亢宗《奉使行程录》,中华书局1986年版。
1 《大金国志校证》卷40。
1 楼钥《攻媿集》卷111《北行日录》上,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。
1 《金文最》卷25,王伋《云锦亭记》。
1 《金文最》卷42,初昌绍《成趣园诗文序》。
1 《金史》卷99《徒单镒传》。
1 《金史》卷47《食货志》2。
1 《金文最》卷69,刘晞颜《创建宝坻县碑》。